榮獲2018年金球獎最佳外語片的德國電影《烈愛天堂》,由土耳其裔的德國籍導演法提阿金(Fatin Akin)執導,故事依舊以他關注的移民議題為背景,描述因為炸彈攻擊而失去丈夫、兒子的卡蒂雅,在遭逢巨變後的心路歷程。飾演卡蒂雅的德國女星黛安克魯格在片中有極為動人的演出,也得到了坎城影展與金球獎影后殊榮。
卡蒂雅的老公努瑞,是來自土耳其的庫德族人,在德國定居。雖然努瑞過去曾因販毒而坐牢,但出獄後的他改過自新,與卡蒂雅共組家庭,兩人生了個男孩。現在的他,擁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舒適家宅,他努力讓自己的人生開啟新篇章,而他們的生活也確實美滿,但一場炸彈攻擊,他們失去了未來,而他們極力想擺脫的過去,卻是他人想狠狠抓回的事物。
努瑞是炸彈客的攻擊對象,他與兒子在爆炸中喪生,獨留下傷心欲絕的卡蒂雅。這一家人雖是受害者,但因為努瑞過去的前科背景,在警方調查與法院審理過程中,屢屢被暗示或形塑為「壞人」形象,不僅外人如此,就連卡蒂雅的母親也將矛頭指向努瑞,認為努瑞帶壞了卡蒂雅,這讓卡蒂雅氣到母親趕出家門。即便後來的努瑞,可說是更生人的成功典範,但他身上有過的記號,對很多人來說仍是撕不掉的標籤。
這種標籤化的現象,也發生在卡蒂雅身上。卡蒂雅會抽煙、會吸毒、她的身上多是刺青、給人的第一印象似乎叛逆不羈。爆炸案嫌犯的辯護律師也利用這點,來削弱人們對於卡蒂雅的道德信任感,讓卡蒂雅的證詞失去公信力。
就算種種證據都指向爆炸案為可能一對新納粹份子所為,他們崇拜希特勒、推崇納粹思想、他們攻擊在德國的外籍移民。但在缺乏臨門一腳的明確證物之下,最後仍無罪釋放,這令不停奔波法院的卡蒂雅心力交瘁,失望不已。
痛失親人的她,也曾尋死尋求解脫,是因警方找到了兇嫌,才又給她生存的動力,支撐她繼續活著的力量,是希望想看見這對兇嫌遭到法律制裁吧!但司法給不出卡蒂雅想要的正義,堅信兇手就是嫌犯的她,打算自己報仇,她做了炸藥,想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但卡蒂雅在第一次有報仇機會的時候,她卻收手了,而這讓原本看似單純報復行動的故事多了不同意義,也說了她與兇手的差異,那差異就是「殺戮的艱難」。對兇手來說,要奪走一個人的性命,是輕而易舉的事,那也反映他們用著「非人」的眼光看與自己不同的異者。可是對卡蒂雅來說,即便面對是殺害自己親人的兇手,要用「非人」的眼光看他們,進而奪走對方的生命,都是極為艱難之事。
比起報仇,卡蒂雅更想要的是受傷心靈的釋放與解脫吧,為受害的家人尋求正義是一種釋放,然而她也知道若是殺人,自己也難以獲得平靜,她並不是一個殘暴之人,她只是一個傷心欲絕的人。於是在第二次機會來臨時,卡蒂雅的選擇是同歸於盡,電影最終的畫面,猶如在說這是一種自我解脫與救贖。而行動前,她看著手機影片裡過去兒子與丈夫在海邊戲水的身影,彷彿是一種家人的呼喚,於是,能與家人在天堂相聚,成了她最終想要的安息。
過去的陰影會糾纏一個人多久呢?有時你願意放下了,但周圍的人卻不願意。努瑞不再是犯人了,但很多人還是把他當罪犯,。他早已在德國落地生根,結婚生子,但很多人仍把他視為外來者、是非我族類。甚至對這國家也是,過去的陰影彷彿也尚未退去,納粹思想依然在一些人心裡,他們繼續輕看他者的生命,剝奪他人身之為人的價值與權利。
《烈愛天堂》揭露了當下世界依然存在的惡,透過一位悲傷母親的無奈身影,讓人看見在暴行底下受害家庭所承擔的痛苦。但也透過她的微薄之力,給了我們一點勇氣,我們未必會有她的選擇,但是會想為這殘破的世界,多做一些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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