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愛.影評】刻意的憐憫也是高高在上

渴望愛情的阿樂從沒談過戀愛,雖然他個性和善,長得帥氣,異性緣也很不錯,但他總覺得自己配不上對方,因為自己是一個思覺失調症的患者,在一個容易對精神病患污名化的社會裡,他擔心沒有人會真心接納自己。但也許是被愛的渴望強烈,後來他出現情愛妄想的症狀,把在路上見到一個女生,幻想成自己談戀愛的對象,他叫她欣欣,在他的幻想世界裡,欣欣是無條件接納他、愛他的人。

 

欣欣的本尊名叫葉嵐,是心理系的研究生,正在找尋患有情愛妄想的個案作為論文研究對象,在因緣巧合下,她與阿樂搭上線,阿樂成為他的治療與論文研究對象,但她不知道原來阿樂妄想的戀愛對象正是她自己。個案對治療師產生感情,並非新鮮事,專業術語稱之為「移情」,指的是個案將對重要他人的情感投射在治療師上,治療師也會利用「移情」來了解個案在關係中的困境與掙扎,進而給予協助。因此,個案愛上治療師,並不是問題,但有問題的地方是治療師能否做專業的處理,還是治療師也出現了「反移情」的現象,把自己的對重要他人的情感,投射到個案身上,於是治療師的處置與介入,就可能並非以個案的利益為先,而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需求。

 

葉嵐的處理就是後者。得知自己是阿樂情愛妄想的對象後,她並未設立更明確的界線,一方面因為論文的需要,她害怕失去唯一的研究對象,導致無法順利畢業,為了要留住阿樂,結果她與阿樂的互動變得更加曖昧,她的曖昧像是一種操控,讓阿樂持續參與研究。另一方面,阿樂對她的愛意,也讓葉嵐滿足了被愛的部分需求,她希望被人愛著的感覺,那感覺會讓她失去界線,超越了原本該維持的治療關係。

 

葉嵐確實有些「界線」上的議題,電影中曾提及幾段葉嵐過往的情愛關係,她很清楚如何得到男人的關注,並從中換取自己想要的東西,例如她會和已婚男教授發生性關係,來得到研究助理的機會,或打通自己在專業領域的人脈。但同時她又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厭惡,她感到痛苦,但好像又難以掙脫這些的惡性循環,而她也覺得自己難以得到真正的愛情,她覺得沒有人會接納這樣不堪的她,因為連她都難以接受這樣的自己。

 

葉嵐與阿樂都有自我厭惡的地方,那些自我厭惡都成為他們難以跟人發展親密關係的阻礙,但他們彷彿都在對方身上找到救贖,阿樂覺得葉嵐不介意他的疾病,是真心理解與接受他。而葉嵐也從阿樂的愛中看見了包容與接納,阿樂的善良,也真心打動了她。片中一幕,他們發生關係後,阿樂為葉嵐穿衣的場景,讓葉嵐感到好奇,那一刻或許是葉嵐動了真情的時候,她發現阿樂和其他男人不同,別的男人都想脫掉她的衣服,但眼前的男人卻是為她穿衣,她對阿樂的情感更加投入,治療師的角色彷彿已被拋在腦後。

 

當然,葉嵐為此付出了代價,愛情與治療關係,在這時並非可以複選的選項,你只能選擇其一,葉嵐賠上自己的專業生涯,她選擇了愛情,對她來說,那是心裡最深的渴望,她所做的一切,不就是希望自己被愛、被接納嗎?而愛情,彷彿這問題的解答。

 

電影有意思的地方在於,就當我們以為結局可能是有情人終能在一起的時候,但原來那只是夢裡會出現的場景,在現實中,阿樂拒絕了葉嵐,或許真正看清楚的人,是病人,而不是治療師,阿樂知道這是一場太過真實的幻愛,但它終究是虛幻,他看清愛情不會是他們人生困境的解答。真正有病識感的人,其實是病人,他小心翼翼面對自己的幻想,但毫無病識感的人,卻是治療師,她的專業身份讓她過度自信與高傲,以為自己不會犯錯,以為自己總是站在高位,她的美麗也遮掩了她的脆弱,讓她難以走出陷阱般的惡性循環。表面上是她在治療阿樂的情愛妄想,但真正需要療癒的,一直都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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