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電影《我的嗝嗝老師》(Hichki)描述立志當老師的主角奈娜,在求職上一路碰壁,原因並非她學識不夠、專業不足,而是她是一位妥瑞氏症患者,因為大腦內多巴胺不平衡的緣故,她無法控制地會不時發出如打嗝般的怪聲,因此很多人質疑她連話都說不好,怎麼有辦法教書呢?或是也有人會擔心,她的症狀可能引起學生的嘲笑或羞辱,擔心對奈娜來說也是很傷自尊的事。
而這正是妥瑞氏症患者,遇到的最大艱難吧,這症狀其實並非嚴重的生理疾病,也不至於影響其自主生活的能力,但它帶給患者最大的困擾是發生在人際關係中,是在與他人互動的時刻裡。他們的症狀,容易讓人誤解為是破壞秩序的搗蛋行為,或是被視為滑稽可笑的舉動,於是他們承受著他人訕笑或不友善的眼光,形成了對自我價值的懷疑,導致行為上的退縮表現。
說起來,有病的是妥瑞氏症患者?還是其他人們呢?
雖然妥瑞氏症患者有和一般人不同之處,但讓他們陷入困境的,不是他們自己的行為,而是旁人的誤解與惡意。電影裡曾有人對嘲笑奈娜的學生說:「你嘲笑老師講話會打結,但你自己的心早已打結了。」這話說得一針見血,妥瑞氏症不只是個人的病症,對我來說,它更大的意義,或許是反映出一個社會的病態與扭曲。
而《我的嗝嗝老師》裡反映的扭曲文化,不只是主角奈娜因為妥瑞氏症所承受的壓力,還有菁英者對待弱勢者的輕視態度。好不容易才得到教職的奈娜,到了高中卻被分派到帶放牛班的學生,不像學校裡菁英班的學生有著貴族般的氣質,這班的學生都是一群出身貧民窟的孩子,他們經常被看不起、被視為學校裡的搗蛋鬼、麻煩製造機,彷彿他們不該屬於這裡,他們的存在,只是干擾其他同學的學習,他們的存在,是學校的困擾。
但這種對立的結果,只是讓他們的行為更加叛逆,他們從課業上得不到成就感,就用更為偏差的行為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於是彼此的衝突越演越烈,直到奈娜擔任他們的老師,試圖化解這種對立姿態,才讓事情有了轉機。雖然奈娜被這群學生整得很慘,這些學生也不相信奈娜有能力帶來改變,甚至想辦法趕走奈娜,成了他們每日的生活目標,可是奈娜努力想做的,就是恢復他們被他人貶低的自我價值,她看見這些學生沒被看見的優點,相信這些學生有著無比的潛力,只要他們被好好對待、只要他們被好好理解。
而奈娜之所以想當老師,就是來自過去自己曾被好好理解的經驗。小學時候,在集會時不停發出怪聲的她,被校長叫到台上,站在全校師生面前的她,原以為要被挨罵,沒想到校長與她一來一往的對答,正是校長對全校的機會教育,校長讓全校師生都正確理解奈娜的症狀、體會奈娜的困境、甚至他問了奈娜:「妳希望我們可以怎麼幫助妳?」,讓大家聽到奈娜的心聲,也宣示著自己守護奈娜的意志,這樣的教育叫人動容,也深深影響著奈娜,讓她期許自己在日後也能成為一位有影響力的師者。
雖然劇情的多次轉折,對我而言有點快速與煽情,但還是有許多巧思叫人欣賞,電影展現的情感依然會讓人落淚。我更喜歡的地方是,《我的嗝嗝老師》想說的不只是奈娜的奮鬥歷程,它更在提醒我們,真正生病的人,很有可能是缺乏病識感而自我感覺良好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