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會窮,只是沒有錢。」當Panay決定辭職離開臺北,回到家鄉部落生活的時候,女兒Nakaw擔心起家中的經濟,Panay如此回應女兒。
「可是這一樣啊」Nakaw說,「不一樣」Panay回。
電影《太陽的孩子》一開場,女主角Panay正在採訪太陽花學運的新聞,而鏡頭一轉是花蓮的原住民部落,那是她的家鄉,年邁的父親與兩個孩子仍住在那。她是家中最主要的經濟支柱,或許也是如此,為了有更好的收入,她得離開家鄉和親人,獨自一人在臺北打拼,然而看著孩子一通通的未接來電,卻是如此生活的代價。
當父親生病,返家的Panay看到孩子對於母親陪伴的期待、看見父親對於土地荒廢的失落情緒,這些感觸對Panay而言,並非沒有意義,那也是她看重的價值,當女兒想要賣地換錢時,Panay生氣地打了女兒耳光,她說祖先的土地不能賣,而女兒氣憤地回,祖先的土地現在也只是放任它長滿雜草罷了。女兒的話點醒了她,守護土地的真義並不是放在那不要賣,而是要好好照顧它,於是Panay決定辭去臺北的記者工作,決定留在部落,讓祖先的土地再次恢復生機,讓先民的智慧得以保留與傳承。
雖然此時的女兒擔心生活貧窮,但這時的Panay看見的是另種價值,她知道或許沒錢,但她能與家人一起共度難關,她能守護部落的文化,而這是用再多金錢也買不到的富足。這也是電影一再出現的命題,當財團的怪手開進村民的稻田,有如金錢崇拜文化入侵部落文化的具象表徵,也是經濟開發主義粗暴地凌駕個人、村落的歷史情感的表現。當人們少了與過往生活經驗的聯結,其實那是一種自我身份認同的斷裂,也可能是自我認同的危機,正也是為什麼片中族人勇敢挺身捍衛的原因,因為失去祖先的土地,他們就失去了自己,若是失去了自己,賺得了全世界,又有何意義?
令人難過的是,這樣的情感在金錢利益考量之下時常遭人忽略與輕視。有多少值得守護的美好價值,在拼經濟的口號與思維中成了犧牲品。如果我們崇拜單一價值,而不尊重他人的文化、他人的選擇,其實,我們早已讓巨大怪手開挖了我們的心田。
Panay曾說自己小時候因為參加演講比賽得獎,村裡的人都叫她部落之光,但她長大後覺得為這個稱號感到丟臉,她說會得獎的原因是她讓自己努力表現得不像原住民,但很諷刺地,竟然因此而成為部落之光。因為刻意表現得不像自己,而得到榮耀,說來是很扭曲的現象,但扭曲的不是她們,而是更大的社會結構與文化,讓她們說不出父母親賜給自己的美麗名字,甚至還讓她們認為那是丟臉不堪的事。
片中當Nakaw在面對害怕緊張的時候,Panay曾要女兒大聲說出自己是誰,說出自己的名字,她想做的,就是讓女兒能夠驕傲無懼地說出自己是誰,每個名字都是家族的記憶與連結,那也是自己立足與出發的根,是勇氣的來源、自尊的來源。她要女兒記得自己是誰,記得自己的價值,無論未來日子如何,她都能夠帶著這個美麗名字勇敢向前跑著。
「只是沒有錢,但我們不會窮」我重組了電影的台詞。或許,這是導演想說的,這部電影是他們(導演有兩位)對當今金錢至上的時代裡的浪漫抵抗,同時它也邀請那住在我們心中的孩子,用最溫柔的力量,抵抗世間無情怪手的侵襲,守護那片孕育生命的美好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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