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世界裡

愛在午夜希臘時（Before midnight）/ 黃柏威心理師

十八年前，美國男孩和法國女孩在維也納的一日漫步之後，回到各自的人生，倆人錯過了半年後的約定，未留下任何連絡方式的他們，那場美麗邂逅像是張定格不動的照片，存放著彼此生命最深刻的浪漫記憶。原以為這樣的悸動或許在往後的日子還能再重現，只是時光荏苒、歲月更迭，到頭來才發現所有的浪漫情懷，彷彿都停在1994年的夏天、停在黎明破曉前的那晚。過了九年，他們重逢在午後日光耀眼的巴黎，像把遺落的時光彌補起來似的，對話透明深刻地像是要烙印在彼此心上，而在日落之前，你會讓生命中最大的遺憾、那個你以為最對的人繼續錯過，還是再也不放手了？

《愛在午夜希臘時》解答了9年前我們看著《愛在日落巴黎時》留下的疑問，Jesse和Celine這對銀幕史上最經典的情侶，沒再錯過這次的相逢，倆人終於走在同條人生軌道，不只如此，甚至還多了對可愛的雙胞胎女孩相伴。但這集電影還要回答觀眾18年前看完《愛在黎明破曉時》的問題，假如他們真的在一起，多年之後，他們的眼底是否還有愛意？他們的言談是否還有火花？還是他們彼此真的只是適合在歐洲一日漫遊的浪漫情人，而非執手偕老的伴侶？一旦關係跨過心理學家口中的熱戀期、小說家筆下的賞味期限，愛情還能否經得起時間與現實的考驗？

只是倆人決定在一起，並非沒有代價，電影一開場就交待了這選擇所付出的代價，Jesse在機場送著與前妻所生的兒子的神情叫人心酸，做為一個父親，無法陪同經歷孩子的成長令他感到愧疚，就像一道疤痕，刻在他的心上。電影沒有迴避這問題，也未逃避關係中的衝突，甚至讓這經典的浪漫戀人系列，一度成了真實關係的殘酷擂台，工作的選擇、居住地的選擇、男女生活需求的差異、養育小孩與照顧家庭的壓力、性需求不滿足等等問題都被搬上檯面。

過去當小說故事的主角是種浪漫，但Celine在這集中警告當作家的Jesse不准再將她寫進任何故事裡，因為現實的狼狽與殘破在小說中都被浪漫化與昇華，當眾人都把Celine當小說主人翁看待時，真實與虛擬之間的界線開始模糊，雖然她是Jesse的繆思，但也只是他筆下創造出來的人物，她的個性、情感、慾望都是Jesse詮釋再造下的產物，和真實的自我相比，都顯得平板與單調。最明顯的例子就是Jesse總是美化兩人的性事，但從Celine的口中，我們得知從女性的角度來看，真相可能不是這麼一回事。

於是你知道，現實生活的壓力的問題不會因為是夢中情人就減少或不見，親密關係中的挑戰與衝突，該來的還是躲不掉。那麼過去的浪漫難道只是種虛幻無用的假象，難道18 年來，世間觀眾所寄情的理想愛情投射就要毀在以悲劇聞名的午夜希臘？

還好，他倆的浪漫從不是用鮮花與討好的巧語，他倆的浪漫從不是假裝彼此是完美的神仙伴侶，而逃避面對真實的問題。相反地，他倆總是談著所有的事，他們的浪漫是能夠在彼此面前說出心中真實的想法，他倆的浪漫是總不忘談著彼此的關係，不管是問著十八年前是否還會一起下車，還是五十年後是否還能忍受彼此。

如同劇中的對白提到人的本質不太會變的，經過十八年，倆人還是不停的問話與對話，而Celine雖然容貌老了，但她還是那個真誠直接、有著靈氣、生氣起來有點歇斯底里，又不時戳著Jesse的男人自尊情結的那個女孩，Jesse依舊不修邊幅，有點痞卻又帶股純真，還是愛搭著時光機穿越時空的那個大男孩。

他們都不是完美情人，但他們在一起的化學作用，總有燃著迷人的火花。或許重點或許不在問題是否能真的解決，重點在於他們還願意繼續用著幽默的方式談著彼此的關係，這是屬於他們的浪漫，是他們關係的利基，或許也是渡過一個又一個午夜危機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