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存在就是一種錯誤。」曾聽過一個孩子這麼說,因為他的母親是父親外遇對象,以至於他對自己存在的意義感到困惑,對自己的存在價值充滿懷疑。

日本電影《海街日記》裡的高中女孩淺野鈴似乎也有這樣的心情,她的父親淺野愛上她的母親,因此離開原配與三個女兒。「我的存在就是對她人的一種傷害。」她也曾這麼說著,這個臉孔稚嫩的少女,身上彷彿背著父母留下的原罪,心思提早進入複雜的大人世界。

鈴的母親過世之後,父親又愛上另個女人,兩人結婚,於是她與父親搬到山形縣,對方成了她的後母。在陌生環境裡存活,讓鈴又更懂得察言觀色,她顯得成熟懂事。在父親生病後,她也是一直照顧父親的人,陪伴父親到最後一刻。

而淺野的原配,在淺野離開之後,難以接受失婚打擊,她選擇離開,留下三個女兒在自己鎌倉的老家,而當時正在讀高中的大姐幸幾乎取代母親的角色,照顧兩個妹妹佳乃與千佳,三人在老屋裡相依為命長大。如今,有如母親一職的幸已是護理師,熱情活潑的佳乃在銀行工作、千佳則在運動品店上班,父母的離開對現在的她們來說,好像已是過眼雲煙,她們早已習慣生活裡沒有父母的陪伴、早已習慣自立自強的人生,她們曾有的痛苦或許早已被笑容取代,小妹千佳還笑說對父親沒什麼印象了。家人,對她們而言,指的是她們的外公外婆、更重要的是她們姐妹三人。雖然大家個性迥然,但她們緊密相依,雖然常有鬥嘴爭吵,但吵完又能和好共處。姐妹情誼,是她們在世上最深刻的人際聯結,說來,也是她們人生的生存動力。鐮倉海街上的老屋,雖然是母親的痛苦記憶,但卻是三姐妹們保有親情的證據。

直到聽聞父親過世的消息,消失15年的父親好像才重回她們的世界。她們前往山形縣參加喪禮,彷彿也只是基於禮貌,於是你不見姐妹們的悲傷,甚至大姐幸一度還因為工作緣故,不打算出席。但最後,她還是來了,及時趕上父親的最後一程。

這趟旅程是她們生命中的意外,幸曾說或許父親的罪惡感太重,以至於不敢與她們聯絡,沒想過會與父親重逢的她們,在這趟意外旅程中最大的收獲就是認識同父異母的妹妹鈴。而心思細膩的大姐幸不只見到了這孩子的堅強,她也心疼鈴一路陪伴父親走到臨終的辛勞,心疼鈴如今寄人籬下的處境,父親過世後,鈴就是一個孤兒吧!於是她向鈴提出邀請,如果鈴願意,可以搬到鎌倉與她們三姐妹同住。她們願意接納這同父異母的小妹,雖然這小妹的母親是她們自己母親家人口中的狐狸精,但她們不是這樣看待鈴,她們能夠同理這個女孩,心疼她得自己面對難關,雖然父親曾讓她們傷心,但家人的情感難以割捨,她們願意伸出援手幫助她,電影這幕,很叫人動容。

鈴曾對幸說,是她自己的媽媽不對,不該愛上有婦之夫,但幸回這些都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事。說來,父母輩的恩恩怨怨,其實都與這些孩子無關,姐妹們很清楚這點,而鎌倉小鎮給予鈴的溫暖,也讓鈴在這裡得到釋放,得到重生。同時這也是父親曾經生活過的小鎮,她與過世的父親也重新有了連結,這點對三姐妹來說也是如此,15歲的鈴,補齊了她們15年來的對父親的空白記憶,也從鈴的口中得知原來離家的父親其實對鎌倉也有著難以割捨的懷念之情,那些在鎌倉才能吃到的食物,也是從未到過鎌倉的鈴從小熟悉的味道。

導演是枝裕和的電影一向清淡,但總是在平凡的日常對話中表現出人際間細膩的情感,特別是人們對於家庭既渴望又怕受傷害的複雜感受,是導演電影中一貫的主題。但人們就是在這當中學習愛、學習處理衝突、學習包容與接納,這也是每次看完他的電影,叫人感動的原因。

父母的決定,造成了許多傷害與不解,但鈴的存在,不會是個錯誤。善解人意的她,是爸爸留給姐妹們的禮物,是導演對生命的溫柔解釋, 而這溫柔似乎也給了我們勇氣,讓我們對生命中的欠缺與遺憾多了點承接的力量。

「你的存在不是錯誤,你的存在,是給這世界的禮物。」電影中,鐮倉的餐廳老闆曾對自我困惑的鈴說出這話。

或許,這是每個孩子都該聽見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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