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迴光奏鳴曲》透過主角玲子的生活,描寫中年女性的生命困境。45歲的玲子來到了更年期,不只身體的變化讓她焦慮,她的老公在上海工作、青春期的女兒在外地讀書,就剩她一個人,獨守著簡陋破舊的房子,裡頭不僅電視收訊不好、壁紙受潮脫落、大門的鎖還時常壞掉。

玲子在一間小工廠裡當紡織工,但苦幹實幹的生活,不敵大環境的無情,紡織產業嚴重外移至中國,工廠也宣告關門,她失業了,得到的只是一筆微薄資遣費和一台縫紉機。縫紉機,是玲子過去賴以維生的工具,雖然它還好好的,在這個世界似乎找不到一席之地,只能擺放在玲子孤零生活的屋子裡,而這不正象徵玲子的模樣嗎?她就像是那檯縫紉機,在這個世界裡,她正一點一滴失去自己的存在感,似乎不再有人需要她、似乎她也無法帶給他人什麼貢獻。

雖然她時常得去照顧住院的婆婆,但虛弱的婆婆已無法說話,她們現在的關係是玲子全然單向的付出,收到的也只是對方無聲的回應,片中我們不見其他的照顧者,看來照顧的重擔也落在玲子身上。玲子多次打電話給老公,但聽到的總是電信公司的語音回答,這也比喻著關係失去連結,玲子得獨自承擔家庭的大小事,壁紙掉了,她只能拿透明膠帶勉強黏著,媽媽生病,她負責照顧,女兒的管教,也只剩她能施力。

但只剩她能施力,也不代表不會失力,邁向生命獨立階段的女兒,不喜歡母親的撈叨,不滿母親對其生活的介入與干預,她的心思在自己的青春情事上。片中當玲子偶然撞見女兒與男友約會場景,驚訝的她,立刻撥了電話給女兒,女兒竟只是瞄了一眼手機,卻未接起電話,繼續與男友談天說笑。對玲子而言,母親在女兒心中的地位,顯得微弱不堪。

玲子世界裡的重要他人都漸漸離她而去,年老的婆婆走向生命終點、老公為著事業在中國打拼,女兒正要過自己的春青年華,大家都在追求自己的人生,但她卻像困在原地,她得守著那間破舊的屋子,那是她的責任,卻也成了她的束縛,她有的只剩那台同病相憐的縫紉機,而它嗡嗡的運作聲,好像說著共同的命運。

佛洛伊德認為性是一種生之驅力,在慾望中我們能夠窺見生命的能量與活力,若是這股能量遭到阻塞,生命也會顯得枯竭困乏。片中玲子偷看女同事與男人跳舞的歡愉模樣,偷聽隔壁房裡傳來的做愛聲,都反映著她希望這股能量能持續流動,但偷偷的姿態,也反映著現狀有多麼大的限制,她的慾望只能用如此卑微的方式表達。

而電影高潮正是一個生活在底層裡的女子,看見另一個受困的男人,他們卑微地為彼此生命找到一個出口。那是躺在婆婆隔壁病床上的男子,眼睛包著紗布的他,看不見外面的世界,嘴裡發出的聲音只有痛苦的呻吟,對於看護人員的粗心,他也無能為力,彷彿只是一具任人處置的軀體。在一旁的玲子一開始想為他減輕痛苦,拿著沾溼的毛巾幫他擦臉,男子也安靜了下來。而這樣的接觸,讓玲子心底暗藏的慾望得已流動,這是她存在自己私密世界裡的歡愉,是苦悶生活裡的唯一出口,由此也可以想見,當後來這個出口消失之後,一種絕望與無力的感受是多麼強烈地吞沒了玲子。

片尾的影像深刻地表達了玲子的心境,外頭垃圾車的音樂響著,要出門倒垃圾的她,不論如何撞擊都無法打開壞掉的門,出不了門的她最後倒在屋子裡哭泣,她哭,不是因為手上那包倒不掉的垃圾,更深的是心裡的苦悶沒辦法倒掉,她哭,不只她身體出不去,而是自己的生命也困在這間屋子裡–只能聽著「少女的祈禱」越來越小聲,漸漸地離她遠去。

苦悶的生活裡,你是如何為自己找到出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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