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世界裡

以愛之名？

曾獲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影片提名的電影《黑天鵝》（Black Swan），裡頭有場戲令人印象深刻，從小在母親精心栽培下苦練芭蕾的妮娜，一天終於美夢成真，舞團宣佈她是新的天鵝皇后，將要飾演天鵝湖舞劇中白天鵝與黑天鵝兩個經典角色。妮娜得知消息後，開心地立刻打電話告知母親，當天回家後，興奮的母親買了蛋糕回家慶祝，但妮娜說自己現在不能吃蛋糕，沒想到母親瞬間變臉，說那就不要吃了，然後走向垃圾桶，作勢丟掉，這時害怕的女兒嚇得只好配合母親，表示自己可以吃。於是，母親才又恢復笑容，女兒的嘴角也才跟著母親上揚。

簡短的一幕，透露出這對母女的互動模式，蛋糕是母親的關心與好意，但這種關心是不顧女兒願不願意都得吞下去的，一旦對方不從，母親的情緒化就像是種威脅與勒索，讓女兒有所愧疚地讓步，一個乖小孩怎能抵抗母親以愛之名的行動呢？但這究竟是以愛之名，還是假愛之名，行控制之實？這區別的標準不在於行為本身的好壞，而是行為背後到底是滿足誰的需求？

真正的以愛之名，是以關心對方為出發點，行為是為了滿足對方的需求，但假愛之名則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需求為主，對方存在的目的是用來成就自己的。這場戲中，母親的需求顯然大過妮娜的需求，蛋糕雖說是要替女兒慶祝，但實際上，這可能更是母親自己的情感需要。以愛之名讓人溫暖而開放，假愛之名帶來卻是的壓力與封閉。確實，在電影的其他幕中，也表達了母親在母女關係中的高度掌控，而也這反映出妮娜平日在母親面前不易表達自己真實的需要、難以真誠地做自己，而這正是舞團導演擔心妮娜演不好黑天鵝的原因，雖然妮娜的舞藝過人、但她是個害怕犯錯的舞者，每個舞步都跳得正確精準。但她缺乏的是真情流露，她不敢讓真實的情緒與感受表達出來。

「完美的演出不是在於控制，而在於放手。」（Perfection is not just about control. It’s also about letting go.）劇團導演對妮娜的演出如此建議，而它不只適用在表演上，其實套在父母的管教上也有道理。你希望自己的孩子像是被控制得好好、事事按你的標準來生活？還是他能夠有真誠表達自己的機會？活出屬於自己生命的豐富與精彩？

神、父母、子女，這三者間的關係，大概不會有人比詩人紀伯倫說得更好了：

「你是弓，而你的孩子是從弦上射發的生命的箭矢。那射手看到了無盡路上的標靶，於是他用神力將你扯滿，讓他的箭急馳遠射。你應在射手的掌中感到歡欣；因為他愛飛去的箭矢，也愛靜存於掌中的彎弓。」

別忘了，你的孩子，也是神的孩子。也因為如此，我們才有著放手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