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編百老匯舞台劇的同名電影《八月心風暴》(August : Osage County),描述一場發生在美國西部奧克拉哈馬州的家庭風暴。梅莉史翠普飾演的主角薇奧利特是位患有口腔癌,脾氣暴躁、說話刻薄的母親,同時她還有藥物濫用的問題。她與結婚近一輩子的先生畢佛利同住,他們有三個女兒,都已長大離家,其中小女兒艾薇住在老家附近,可以就近照顧兩老,另外兩位姊姊芭芭拉與凱倫都在遠處,過著自己的生活。直到父親自殺過世,全家人回到這酷熱小鎮,八月天的一場喪禮讓埋在這家裡許多的未爆彈一一引爆,而這個像是被轟炸過的家,已不再是座安全堡壘,每個人在這裡都受了傷。家,成了他們最不想回來的地方。

畢佛利過世前在家讀著T.S.Eliot的詩句,那句「我們圍繞著帶刺的梨樹旋轉」(Here we go round the prickly pear)幾乎就象徵了這家的模樣,而薇奧利特就像帶刺的梨樹,說話雖然直率坦白,但在每個聽者的耳裡,聽見的卻是尖酸刻薄的話語,她總是踩著妳的痛處,不讓妳有一絲喘息的機會。因此大女兒芭芭拉與老公分居不敢告訴她、艾薇罹患子宮癌也不敢告訴她,她們知道說了之後得到的不會是同理與支持,她們聽見的會是訕笑與批評。如艾薇自己說的,她可不想被母親當瑕疵品看待,為了不被母親的刺給弄傷,她們早已學會保持安全距離,而這正是帶刺的代價,女兒們不是不關心薇奧利特,只是靠近的時候總換來自己滿身的傷痕,她們離家,不是不愛父母,只是她們得要維持自己的完整,沒有人能永遠圍繞著帶刺的梨樹旋轉,就像這家過去所養的鸚鵡,每一隻都極其短命,因為沒有一隻鸚鵡能夠承受這地的酷熱,薇奧利特堅持不開冷氣的結果,就是讓鸚鵡無法生存。其實,不僅鸚鵡,家人也是如此,薇奧利特的態度,讓每個人都帶著眼淚逃離她。

暴躁又苛刻的薇奧利特在片中曾有一次落淚,那是她和女兒們談起自己青少年時期的一次失落經驗,不同於其他場景中,薇奧利特在談起自己成長經驗時的憤怒情緒,只有這次她是流著眼淚說著心底最深的感受,曾經她生命中最熱切的夢想,竟被母親用嬉笑惡整的方式對待,她的母親沒有看見她的期待與失落,反而重重地將她的期待從高處摔下,把女兒的失落反應當作自己的娛樂節目看待,原來她會是現在的樣子,是因為過去的她也是被這樣對待,為了生存,她只好放下自己的柔軟有感情的那面,如此說來,她的苛刻也是一種自我保護,帶刺的人,初始的目旳也是為了保護自己不再受傷,只是家庭複製的影響太大,若未經歷深刻地覺察與反思,我們總是不自覺得重複著在家學到的人際互動模式,那些我們最不喜歡父母說的話,有一天很有可能從我們的嘴裡吐出,我們最不喜歡看見父母的那個表情,有一天也可能在我們的臉上顯現。

劇中的芭芭拉似乎就正要重演母親的悲劇,她的老公、小孩、姐妹都準備要離開她,她就快變成另棵帶刺的梨樹,快變成新一代的鸚鵡殺手,她的世界就快要變成一片荒原。片尾,經歷這場家庭風波的她,是最後一個離開薇奧利特的家人,她開著車駛在長長的寂寞公路上,或許,那條路才是她心中家的方向。

相愛容易相處難,這句老生常談,卻是很多人與家人互動之後的心底話。好多時候,我們在家的感受不是溫暖、卻是冰冷,不是重視、而是輕視。我們的價值不是因為家更變得完整與提升,卻是因為家而顯得破碎與扭曲。

我們能否看見自己在家庭中曾所受過的傷?看見自己從這傷中生出的刺?又這刺又如何在我們的世界作用,形成我們與人的距離?這部電影能帶給我們這些思考。

全片中最動人的時刻,或許就是前述薇奧利特向女兒說著自己少女時代故事的那段,那時的薇奧利特收起了狂躁,展現了自己脆弱的一面,而這當中有著動人的真誠,女兒們也為著母親心疼,即便這樣的互動只是短暫,但也揭示了一種良好互動的可能。揭露自己的脆弱,同時就開放了一種空間,有機會去接納與同理別人的脆弱,而比起批評與謾罵,其實這才是維繫關係更有效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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